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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中日一旦摊牌开战谁会站在中国一边?谁又会支持日本?近日,普京说了一句话,让躁动不安的日本举国都震惊了...
普京到底说了什么,打死你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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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抉择(2)

邓元柏出去了。监事点燃一支烟,他看到吴越泽的目光发生了改变。那个眼神里不断在假设出一个上帝的王国降临世间,在思想激烈的斗争中,它被建立起来了——吴越泽的目光变得分外坚毅。他要从这里逃脱,用另外一种准则,另外一种句法,去铸造自己愿望的世界,在那里为自己建立一个永久的府邸:他没有在这份工作中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自我实现,那些真金白银的获得,那些生活质量的提升,在他看来无非是一种虚假的幸福,他们犹如机械转动的齿轮,为了获取机油而做着屠杀的事实,生活在空虚中而不自知。难道为了工资的额度就可以放弃尊严,为了生活的底钱就必须任人驱使?没错,他们有一套万世不变的说辞,以剥夺你作为个体的良知:你已经生存不下去了,再谈尊严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是啊,求职无门,负债累累,好不容易有了个容身之地,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身外之物?不要凝滞于物,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你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生存下去,连养活自己也不能够,还摆出个清高的姿态岂不是更被人看扁去?拿起你的手机,调整你的状态,将电话拨打出去,以诱惑去抓住客户,以诚恳去打动客户,让他们来公司,为公司创收,你的价值取决于公司的价值——到底是谁在做荒唐事?拿彼此之间的信任做儿戏?——你只对公司负责,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公司的信任,你的努力决定了公司的未来,反过来,你的未来也取决于公司。要生存下去很难,还记得你不久前的处境吗?这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既然公司已经倒闭,拍屁股走人就是,何苦还要自掏腰包为那些这辈子也可能不会碰到的员工埋单?那不是愚蠢吗?现在,你看,看屏幕:那个老画家给你回信了:“小吴,你有什么平台介绍给我?”——看到了吧,你还是挺有能力的,其他人刚来的那一周,基本上都在看视频,胆怯到根本不敢碰电话,你有过去的工作和开办公司的经验,才使你敢于在入职当天就开始谈客户,而且在这一连串被人称作是垃圾的客户表里,你几乎要谈成几笔,这不是恰恰说明你正适合干这个吗?不要再惦记智能系统那么没谱的事了,那个从事基因研究的包一公,到头来一穷二白,冻在冰箱里的研究成果全都失效作废了,人死以后才出名,那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苦短,什么都没钱来的实在,你可以买车买房,你可以花天酒地,你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你,很快就要成功了,把公司的官网给老画家发过去——复制、粘贴,没错,就是这样,点击回车键。他已经对你产生了绝对的信任,将你引为知音,放眼望去,办公室里那么多人,从来没人入他的法眼,只有你:吴越泽,你做到了不可能的事。拿起手机,打给他,要他明天来公司,今天就买车票!做到这一点,你不可替代的价值就此体现了——“喂,天阳老师,我是小吴。”——对,好样的!来,对他要循循善诱——“小吴你好,我知道是你!我看了你们公司的介绍:这个平台很好!”——看看:他已经上钩了!我们已经闻到了鱼的鲜味,准备好刀叉餐具,让我们一起大快朵颐——“这个平台不好!”“……”天阳愣了一下,“怎么……”“您看到页面上,那些滚动播放的交易信息,几月几号谁卖出了什么,又卖了多少钱,那都是假的,都是公司为了提高声誉伪造的假象!”“是吗?”——混蛋!你疯啦!这饭碗不想要啦?揭人家的黑幕、砸人家的场子,你想想会有好果子吃吗?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们的流程就是让您把手中的藏品带来,收取一定的费用,声称要帮您拍卖,其实很难卖出去,最终的目的就是骗取您的那几万块钱。”“小吴,我没钱啊!”天阳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我虽然是个画家,可我是个穷画家。过去有不少人想买我的画,我都没有同意,一直到现在,我明年就70啦!我想为我毕生的作品办一次画展,就像照一张全家福,然后再卖出去,也算了却我的心愿了。去年有一家出版商给我做了一本画册,印了200本,压在出版社里,要我自己出钱去买,可我哪里买得起?我知道我的画在什么层面,在国家里属于什么水平,我有足够的自信,我坚持到现在不出售一幅画,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平台!小吴如果你有好的平台……”“天阳老师,我眼下……”——他对你还抱着希望,他在把你看作是救命稻草,快别辜负他的信任,也别辜负公司的期望,告诉他:去找画家协会借一笔启动资金吧,来我们公司,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在想什么?——吴越泽在想理想中要做的那个平台,如果他的平台可以架构起来,通过全国艺术爱好者的资助,他完全可以在网络平台上先举办一次大型个展,只是它还没有开始;它即将开始,如果没人合作,那么就由他一力完成!吴越泽这样回复天阳:“老师,我眼下还没有好的平台,倒是可以找过去的朋友帮忙,在网络上为您做一些宣传,如果哪个有实力的伯乐看到,他会帮您实现心愿的。”“那谢谢你了,小吴。我在创作《带路》的大型组画,前几天没能回复你,还要请你原谅。我现在身体不好了,要画的东西很多,我要抓紧时间了。我的那些画,还是拜托你费点心,当成我们共同的事业,如果卖得好了,我不会亏待你!”——那个反对的声音消失了,耳畔清净。办公室里一瞬间变得安静异常,不解的眼神愤恨的眼神惊诧的眼神嘲讽的眼神苦恼的眼神迷离的眼神同情的眼神无奈的眼神齐刷刷地射向他——生我所欲也,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苟非我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吴越泽提起搭在靠背上的外套,对摄像头大声喊:“我不干了!”——他走出玻璃门,背后是一阵臭骂声:“装什么高举,他这个样子,能把自己活活饿死!”“我刚才还在打电话呢,他就说公司的不好,吓得我赶紧捂住话筒!”“哈哈,小贾啊,反正你也好长时间没业绩了,还不如学学他,骂上两句走人,不要那点鸟工资了。”“这个人好没一点教养,说话不懂得一边去说,搞得别人还怎么工作?”……

吴越泽穿过走廊。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贴着给客户们看的画报:

“内蒙古赤峰市 卞女士出手一件红山文化玉中龙 成交价:8700000RMB”

“河北省廊坊市 赵先生出手一对五彩人物故事纹蒜头瓶 成交价:5600000RMB”

“山西省晋城市 张先生出手一对铜麒麟摆件 成交价:21000000RMB”

“四川省自贡市 黄女士出手龜形化石、恐龙蛋共五枚 成交价:1400000RMB”

“江苏省南京市 陈先生出手中华民国开国纪念币一枚 400000RMB”

“浙江省连云港市 马女士出手一尊犍陀罗片岩诃梨帝母像 成交价:21000000RMB”

…… ……

——从电梯里下来,穿过幽暗的车库,吴越泽抬头仰望天空,日光下飘着耀眼的云朵,一块一块地凝成城市的形状,散落在中条山下的天地间,延伸在黄河那杂乱不堪的支脉里,与自然相融合一。唯河上之清风,山间之朝阳,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吴越泽心绪豁然,天地一片光明。

“接下来去哪里?”吴越泽问自己。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太阳。“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他这样回答自己。

他骑着自行车,从胡家沟到榆林沟,沿着006乡道一直骑到盐湖养生城。他将车子停放在拱形的大门外,走到湖边的公交车亭,坐了下来。中午气温抬升,湖里的杜氏盐藻产生了大量的血红素,将睡眠染成了粉红的一片。吴越泽本来想打开手机看上一会电子书,但眼睛已经完全被解池那梦幻般的色泽吸引了。五千年前,为了争夺盐池,炎黄部落和蚩尤部落在这里经过一场鏖战,战败的蚩尤被肢解了,血水淌进盐池,打这以后,解池的水就时常变换着颜色。吴越泽看得困了,他躺在湖边的长木椅上,用外套遮住眼睛,睡着了。

黄昏的日头打在湖面上,一些渔船行舟水上,竹竿撑起一圈圈波纹。他们是附近的村民,每天来这里打捞硝花——硫酸镁的结晶体,像珊瑚一样绽放在百里盐池,光亮璀璨。吴越泽迷迷瞪瞪地从长木椅上坐起来,如同是饮醉了这里的风景。环城高速上飞驰而过的车辆腾起一阵连续的风,吹得岸边芦苇飘动。吴越泽穿上衣服,汽车去了蚩尤广场,小东北在那里等他。小东北的电车上载着小箱子,里面是通过网络淘来的玩具。里面纸质万花筒、投篮器、气球动力车、磁力跷跷板、刷刷机器人、血液循环……小东北不无得意地说:“怎么样,兄弟,眼熟不?一整套的科学玩具!”他拿起一辆木牛流马平衡车,“你还别说,上礼拜的科技馆真没白去,我打着开发儿童智力的旗号,买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他将一架花型飞机塞到吴越泽手中:“来吧,玩起来!你玩起来一会就有小孩来买啦!”

吴越泽安上电池,打开开关,滑行机从他手中飞出去,小孩子们抖掉大人的手,追着飞机跑,爬上花坛,在蚩尤像的基座旁转来转去。大人走过来,挥手招呼孩子们下来:“快下来,那里危险!”孩子们扭着身子,嘟囔着脸:“不下去,我要飞机!给我买那架飞机!”“你快下来,下来我给你买!”孩子们一边恋恋不舍地看着环绕的飞机,一边从花坛上蹦着跳着走下来,抱着大人的腿:“快给我买下来!”经过一番必要的讨价还价,一张钞票揣进了小东北的口袋。

“怎么样?小孩的钱好挣吧?我看看还有多少……来,你玩这个,我来这个,一会儿就卖掉了!”小东北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爬虫机器人,放在地上,接通电源,步进器按照设定的频率旋转起来,两边的轮胎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向前爬去,头上的两个蜗牛似的触角随着车体的摆动而晃动起来,黑色的眼珠在纽扣大小的眼眶里上蹿下跳。这时有一个小孩看见了,指着爬虫机器人哼哼起来;他还很小,不会说许多话,他只会不断地重复一个字:“要,要!”吴越泽手里的爬虫机器人就这样被卖掉了,小东北那边的泡沫切割机也被一个遛狗的家长买走了,做实验的碎泡沫铺了一地。

小东北走回箱子,像土拨鼠那样在里面翻动着,他翻出一个塑料袋子:“我还进了一些自动摇摆的玩具。看到没有?这边有齿轮、皮带轮,还有摆臂,这个需要孩子动手去组装。零件不是很多,主要是有电路结构,不知道他们拼不拼得来?”小东北对这批货感到犯愁,但他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不要紧,碰到年轻的爸妈带小孩出来,咱就先给他们推这个,打亲情牌:家长孩子一起动手什么的,我没上过学,你帮我组组词。”

“还是没人要呢?”

“那就搭上别的玩具一起卖得了,买一送一!”说着他又递给吴越泽一只机器狗;吴越泽接过来,问他:“为什么同样的东西,科技馆里怎么卖不动?”

“你知道刚到蚩尤广场的时候,我怎么卖得不?”小东北机灵地一转眼球,“我借着科技馆的名号,说这些玩具是科技馆专门针对儿童开发的。其实他们哪里在乎你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只要东西能用,无非几块钱的事嘛。”

吴越泽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自己下决心要做的事情,去完成记忆收集系统的开发。回家以后他要详细做一份规划,在论坛上发布自己的想法,召集愿意合作的同道中人,利用碎片时间逐渐去搭建项目框架。暂时没有工作的话,他或许会和小东北一起来做生意,赚一些生活费。他不觉得做这些工作是在浪费,彼此遥远或者不相干的学科内存在着某种相通的智慧,这样一想,他反而觉得要感谢华夏国际了,虽然它的盈利模式很难让人苟同,但存在即为合理,在那里,吴越泽收获了视野与交流上的双重拓展。他日在推广自己产品的时候,说不定会大有裨益。直到此刻,他心里的那个结才算彻底消解,他可以自豪地说:我从来没有在理想的阵地上移动过哪怕一纳米,当前方矗立起一座高山,哪怕荆棘满途,山坡陡峭,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挑战,想方设法地翻越那座山。

“我们回去吧?”小东北抱起箱子,朝凉亭外面的人行道走去,他们的车子停放在那里。“都8点多了,还是11点吃的饭,给我饿坏了。”

吴越泽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连午饭也没有吃,大概是心情使然吧,他竟丝毫不觉得饿。他问:“我们去吃什么?”

小东北思考着:“你不是常去鹊桥街吗?咱去那边吃吧,正好离咱小区也不远。”

他们骑过那座巨大的鹊桥,一路下坡来到商业街。街道**仍然堆积着高高的泥土,最左边有一个行人踩出来小道,他们推着车子绕过那条小道。吴越泽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吵架,是一对情侣。声音有些熟悉。他叫住小东北:“你先去找地方,我随后就到,那边有我同事。”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走进小区,他看到梁子怡站在楼底下,双肩背着包,院子里斜倒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邮筒,从投信口里掉出许多信封,邮票图案各所不一,怎么会有那么多邮筒呢?吴越泽小声地问她:“看到你今天没来上班,是要搬家吗?”

梁子怡的状态看上去差极了,她的心情就像被雨打风吹去的梨花,充分地表现在脸上。楼上冲下来一个偏瘦的男人,年龄与梁子怡相仿,他拖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你不说是吧?好!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他手指着吴越泽,步步逼近,“他是谁?那个螃蟹吗?”

吴越泽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在说谁,是说自己?

“你到底是谁?”那个男人甩掉箱子,挑衅着向吴越泽走来。

梁子怡跑过去推开男人:“他是我朋友;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把你的东西带走就是了!”

“我他妈——”那个人鼓起眼球,牙齿咬紧紧绷的下嘴唇。他气急败坏到极点,很暴戾地点着头,像是以后要给他们好看似的。他转身上了楼,过了一会,从楼上的窗口,无数花花绿绿的碎纸片从窗口飞散而出,花瓣一样纷纷扬扬,弥漫着淡淡的咸味。梁子怡在控制着情绪,她闭上眼睛,竭力不去看窗户边站的那个人。双手撑着膝盖,她剧烈地**着。吴越泽看到梁子怡的衣服上描绘着一只呆萌的蓝鲸,随着她胸脯的抖动,蓝鲸在波浪形的花纹中一起一伏。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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